【凌李】狐说(十八)全文完,附下载链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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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两年后,在杜巡抚公子与季家六姑娘成亲的那晚,解决完马青的事后,李熏然“看着”凌远,就那么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离开的背影,手里捏着那只装了清灵果酒的白瓷瓶子,捏得骨节发白,脚下也没有迈出一步去追。
  
  真是倔,比韦天舒那个属牛的还要倔。
  
  李熏然去牵凌远的手,像空气一样虚虚地握着,自言自语道:“你能不能多为自己想一点,我不需要你为我考虑那么多,等多久我都乐意,就算只能抱着和你在一起过的回忆渡过余生,我也心甘情愿。”
  
  但凌远听不见他的心声,将李熏然留下来的白瓷瓶子视若珍宝,整日揣在怀里,走去哪里都带着。明明是留给他缓解胃疾的东西,凌远却一口也不喝,疼的时候就捏在手上,指腹轻柔地摩挲,眸中的思念和沉痛,让李熏然看得鼻酸。
  
  他想起来了,这是自己留给凌远的唯一“痕迹”。至于那根他用心头血凝成的狐狸毛,早在送凌远下山的时候就收回来了。

  一日,凌远去了一个病人家里,回程的时候天色突变,下起了暴雨。没有带伞的凌远被淋得狼狈,只好找了一间破庙进去避雨。
  
  这场雨下得出乎意料,雨势又急又烈,噼里啪啦打在树叶上,四周一片轰然闹声。凌远看了片刻,觉得实在不宜冒雨赶路,就在破庙里收拾出了一个干净的角落,盘膝坐着等雨小下去。
  
  但他的胃疾却等不得。凌远只带了点水在身边,幸好还是温的,揭开盖子喝了一口,想压下胃里的饿意。然而不过是缓解片刻,到了饭点没有吃饭,被压下去的饿意和疼痛成倍地席卷全身。
  
  凌远捂着胃部,靠在墙角将自己蜷缩着,苍白的面颊上,大颗大颗的水珠顺着线条淌下来,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。未被束起的乌黑发丝湿成缕,紧紧贴在他的颊边颈侧。黑衬着白,苍白虚弱的他,连唇瓣都没有半点血色。
  
  一切场景都好像重演了一般,只是这次,再也不会有人来找他了。
  
  生命里的那束光,已经被他亲手关在了自己的心门之外。
  
  寒意浸透了四肢百骸,凌远抖着手摸出藏在怀里,被体温捂得温热的白瓷瓶,依旧没有喝,只是握在手里,似乎只想从瓶身上汲取些温暖,让他有些冷了的心,重新热起来。
  
  “熏然……”眉头痛苦地皱着,凌远闭着眼睛,声音很轻,生怕有谁听见了似的,低声念出那个深埋进骨血灵魂的名字,“熏然……”
  
  我好想你。
  
  破败的庙内,金漆剥落,眉目仍旧悲天悯人的神佛,盘坐在高高的莲花台上,静默地看着这一幕。
  
  “凌远,你喝呀!”李熏然急得掉眼泪,蹲在凌远身前,想去拿那只白瓷瓶子给他把清灵果酒“灌”进去,可仍是触及不了,只能伤心地低吼他,“你照顾好自己行不行!”
  
  “那只是一瓶酒,不值得你这般珍惜……”李熏然抱着凌远的肩膀,奢望着他把疼痛转移给自己,“凌远……”
  
  他想起在进入记忆前,凌远对自己说,熏然,你不用患得患失,你不知道,我到底有多么爱你。
  
  心魔因执念而起,最后半点心魔无法除去,便是因为李熏然对凌远患得患失。无法心定,心魔自然就蠢蠢欲动,有勃发生长的机会。所以要除掉心魔唯一的办法,就是让李熏然明白,他深爱着凌远,凌远亦是深爱着他。
  
  “我知道了……”李熏然流着泪说。
  
  他已经忘了,这些画面只是凌远的记忆,根本无法改变,“凌远,我知道了……我知道了……你不要折磨自己了……你对自己好一点……”
  
  李熏然不忍心看下去了。自己因为凌远滋生出了心魔,几百年的修为差点毁于一旦,堕入魔域,而凌远又何尝好过,明明只是一个寿命几十年的凡人,却愿意倾尽余生来爱着他不敢爱的人,宁愿孤独终老,也不想让自己去品尝余生仅有思念作伴的滋味。
  
  “凌远……”李熏然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,突然懂了,他对自己小心翼翼克制的感情里,是如何深而厚重,却无言的爱和保护。
  
  “难道这就足够了吗!”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从李熏然心底发出。
  
  “是谁?”李熏然泪眼朦胧地看向场景突然变化了的四周。
  
  一个着黑衣的“自己”出现在面前。
  
  “他如此痛苦,完全是因为他心虚!”黑衣“李熏然”掷地有声地说,仿佛确有其事,“他知道他对不起你,让你难过伤心了,所以才故意这么折磨自己,以此心里能好受一点,能不那么愧疚。你看,凌远就是个彻头彻尾自私虚伪的人,像他自己说的那样,他是个怪物,他的血液里,一半是懦弱疯狂,一半是自私凉薄。你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了?”
  
  “你是谁?”李熏然抹了一把眼泪,站起身,目光微凌。
  
  “我?”黑衣“李熏然”瞪圆了一双鹿眸说,“我就是你啊!”
  
  李熏然皱着浓眉看他,像是在顺着他的话思考。
  
  “我是你的潜意识,”黑衣人明明和李熏然的声音一样,可莫名地就有些蛊惑的意味,“方才我所说的,就是你的心里话,只是你被凌远的表象欺骗,一时蒙蔽了心想原谅他,我实在是看不过去了,才不得已现身出来。”
  
  李熏然鹿眸定定地看着黑衣的“自己”,困惑地问:“我想原谅他?这个‘原谅’二字从何说起。”
  
  黑衣“李熏然”说:“凌远骗了你,他故意折磨你,说不爱你,让你思念成狂,难过痛苦,这些都是他对不起你,你都忘了吗?他如此对你,你居然还心疼他,想原谅他,你是失了理智,被他灌了迷魂汤了吗?”
  
  李熏然认真地听着,还有些入神,迷茫地眨眨眼睛:“所以……我应该怎么做……”
  
  “你应该报复他!”黑衣“李熏然”冷笑一声,“让他也尝一尝当初折磨你的求而不得的痛苦,让他痛哭流涕地求你,求你爱他,不要离开他,这样,你才能对他说原谅,知道吗?”
  
  “让他求我?”李熏然无措地说,“这样做,好吗?”
  
  “当然好。”黑衣“李熏然”继续劝道,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,你不用犹豫,不用心疼他,他怎么对你,你就怎么对他。”
  
  “我的潜意识是这样想的?”李熏然略显犹豫着问。
  
  “对,我就是你的潜意识,我说的话,当然也是你潜意识所想的。”对面的“自己”万分笃定地回答道。
  
  说完,黑衣“李熏然”期待地看着李熏然越来越犹豫的表情,耐心地等他同意。
  
  “那你告诉我……”李熏然眼神变得很奇怪。
  
  “什么?”
  
  “我的‘潜意识’,是不是觉得我是一只特别白痴好骗的狐狸?”
  
  黑衣人一愣。
  
  李熏然双手抱胸,面上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挣扎犹豫,悠悠道:“你若是我的潜意识,怎么会让我去伤害凌远。”
  
  “因为他伤害了你呀!他让你饱受求而不得的折磨!你都忘了吗!”黑衣“李熏然”十分气愤地说,“你居然为了这个男人怀疑你自己!”
  
  李熏然却不理他的愤怒,平静地问道:“长老爷爷在我成年下山的时候,说过什么话你还记得吗?”
   
  黑衣“李熏然”张了张嘴,说不出来。但李熏然也没等他说,自己道出来了:“他说,我们白狐一族,真正称作足够强大了,就是当他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的那一天。”
  
  “一开始我不懂,以为这个保护,就是要打败其他所有觊觎我心头爱的妖,不让他被窥探半分。但后来我明白了,这个‘其他’里面也包括我自己在内,即使我修为再高,也不能以爱之名,去伤害我爱的人。我很清楚,我爱凌远,爱应该是小心翼翼的保护,而不是锋芒毕露的伤害。”
   
  白狐一族以情深闻名,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爱都能有幸得到两情相悦,李熏然的族人也曾求而不得,白狐长老见多了因为求而不得,而以爱为名行伤害之事的狐妖,所以才在临别之前,对李熏然说了那番话,既是赠言,也是诫言。
  
  所幸他没看错,有一颗赤子之心的小李狐狸,就算被天劫种下心魔,深受求而不得的欲念折磨,可他仍是克制住了自己,没有去伤害凌远半分。
  
  “你不是我,只是我的心魔吧。”李熏然神色淡淡地说。
  
  “我……”黑衣“李熏然”被一语道破真身,惊慌失措地化成一团还没指节大小的黑雾,就要四散逃去。
  
  “你跑哪里去,不是想在我体内根深蒂固地留着吗?”
  
  李熏然懒洋洋的声音传来,他不紧不慢地吊在黑雾身后,两手掐起火诀,一簇簇火团活泼地朝着黑雾冲去,慢慢织成一张火网,将黑雾笼在里面,炙烫得厉声尖叫。
  
  “用我的声音发出这么难听的叫喊,”李熏然很是不满,加快了灼烧黑雾的速度,“幸好没有被凌远听见。”
  
  他可是一只很在乎在心上人面前维持光彩形象的狐狸。
  
  黑雾本来就小,被大火烧了没一会儿,尖叫的凄厉声音就慢慢没了,最后半点痕迹也没留下,彻底消失在天地间。
  
  李熏然垂手站在原地,想起之前看过的凌远的记忆,自言自语:“虽然爱是保护没错,但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,回去后打一顿是难免的了。”
  
 
  
  
  “山婆婆,熏然是怎么了,方才我与他之间的联系突然就断了。”凌远焦急地问,没有半分以往的沉稳淡定。
  
  李熏然体内残余的心魔越快除去越好,简瑶觉得,解决她竹马患得患失的这个问题只有凌远能办到,所以一直在暗地里给他递关于心魔情况的消息。
  
  给李熏然看记忆的法子,是凌远自己慢慢琢磨出来的,他的想法很简单,你知道我多么爱你之后,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。于是去找了薄靳言,他和山婆婆一道研究出了这个,能让李熏然以旁观者的身份看自己过往记忆的法子。
  
  本来过程进行得很顺利,但突然间,凌远感觉到李熏然的意识脱离了他的记忆,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!
  
  不敢大意,凌远急急忙忙地找了山婆婆他们来。
  
  山婆婆来回查探了好几遍,脸上神情变换不定,把凌远看得心里七上八下,额头上冷汗涔涔,大气也不敢出。
  
  “哈哈哈!”山婆婆收回手,一巴掌拍了凌远的肩膀,大笑的声音差点没把他耳朵震聋,“你小子,还真有办法呀!”
  
  看来熏然是没事了,凌远的心放下大半,但还是求证着问:“熏然没事吧。”
  
  “岂止是没事,简直是大好,心魔没了,半点都没了!”
  
  山婆婆的一句话,让围在旁边的几人均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。
  
  简萱红着眼眶拍手:“大喜事!”
  
  薄靳言抱着喜极而泣的妻子,难得柔声地哄着。
  
  “那他什么时候会醒?”凌远也激动地红了眼。
  
  “先让他睡一会儿吧,睡醒了自然就会醒,除掉心魔是一件很耗心神的事。”
  
  “好,我记住了。那,要不要做点什么好吃的给熏然补一补身体,补血的,补气的,还是安神的……”
  
  “不用不用,”山婆婆笑着摆手,“让他好好休息就行了。”
  
  几人退出去,把房间留给一对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有情人。
  
  简萱吸吸鼻子,边走边说:“方才凌大夫那番补身体的话,怎么让我有种熏然哥生了的错觉……”
  
  众人忍俊不禁。
  
  屋内。
  
  凌远握着李熏然的手,专注地看着他安睡的面容,满心柔情缱绻,满眼柔情似水。
  
  此时,他还并不知道,自己的心上人醒来后第一件事,就是把他揍一顿。
  
  
  
  —完—
  
  
  
  后记·狐妖的转世爱人
  
  
  下午两点之前,凌远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要倒霉透顶。
  
  先是早上醒来,发现暖气在半夜突然停了,被冻得半边身子都麻木的凌远,哆哆嗦嗦地从寒气十足的被窝里爬出来,去浴室里泡了半天的澡身体才重新暖和起来。
  
  再是去停车场开车,看见他那辆黑色别克,车身上不知道昨晚被哪个王八蛋划了几道醒目的白印,若不是早上还有个手术等着,他一定要先去物业调取监控找到“凶手”不可。尽职尽责的凌大夫想了想后,打算暂时忍下这口气,开车去医院上班。
  
  然后,因为早上泡澡的缘故,凌远的出行时间恰好撞上了早高峰,又很不凑巧地遇上了堵车。他打开车门,下车远眺,抬眼一看前方的“车龙”,“嚯”了一口冷气。
  
  紧赶慢赶,才终于踩着上班的时间点赶到医院。凌远按了按自己的眼皮,很心累地想,不管怎样,希望待会儿做手术的时候能顺利。
  
 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祈求,手术过程一切顺利。换下手术服,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的凌大夫,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吃午饭。
  
  然而就是这么一段路,他也能一脚在刚拖完的防滑地板上踩滑了。
  
  结结实实地摔个屁股墩,人高马大的凌天才,坐地上哭笑不得。反正累了,他索性岔开腿在地板上坐着了,然后想起从早上起床后的一连串倒霉事,顿时就有种狠狠地骂几句脏话的冲动。
  
  “起来吧。”
  
  凌远内心正响起一串哔哔的脏话消音声时,一位过路的好心人,伸出修长白皙的手,递到了他面前。
  
  “不用……”凌远看着那只手,有些不好意思,不再继续反省自己是冲撞了哪路神仙,得去哪间庙里拜一拜才有用,干净利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,抬起头对好心人道,“我就是累了,想坐……”
  
  在那张漂亮的面容入了眼后,他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  
  《红楼梦》中那句经典台词,倏然冒了出来,让凌远情不自禁地问:“这位先生,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?”
  
  李熏然笑:“这位先生,也许我们前世见过。”
  
  青年的笑容里似乎藏有阳光,灿烂又夺目,晃得凌远眼晕心颤,心里的小人儿呼吸不畅一般捂着心口的位置——那里跳动得剧烈。
  
  这就是传说中“心动”的感觉?
  
  那他还是去庙里拜一拜吧。
  
  月老庙。
  
  谢谢月老将他的运气,攒给了今天遇见这个人。
  

  
  
  全文完
  
  
  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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