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蔺靖】不尽言

*七夕就开始肝了,到今天才写完,手感可以说是很不好了,可能不怎么好吃,见谅。
*三周年啦,虽然神隐了,但坑底还是有我的。
*大家周年快乐呀!(●'◡'●)ノ❤

  “热啊,热。”

  左手不停扇着扇子,白衣男子推门进屋,冲着屋里端坐的人抱怨:“你这金陵城,干脆叫火陵好了,每一入夏,热火大得都能把人烤熟吃啰。”

  书案后正襟危坐,一手拿本书,一手执笔落字,面带肃容的红衣男子,听见声音,从书中抬起头看向来人,提醒道:“蔺先生,入夏已过,此时立秋了。”

  “好意思说?”蔺晨左手横向一摆,“唰”的一声收拢了折扇,没好气道,“都立秋了,金陵城还如此炎热,所以你真的不考虑改个名字吗?可能改个名字后,也就不这么热了也说不一定。”

  蔺晨找位子坐下,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,拿杯子给自己倒了盏茶水,咕咚咕咚地仰头一口饮尽。许是喝得太快,有一小缕水线沿着嘴角滑过下巴,顺着颈部线条没入衣领当中不见。

  萧景琰收回目光,低头看着手里的书,不知为何,有些心不在焉,索性搁了笔,对蔺晨道:“习惯了也还好。”

  “你当然觉得好,从小在金陵长大,练就一身火淬的铜皮铁骨,扛造。而我呢,琅琊阁单椒秀泽,四季如春,养得如此身娇肉贵,”蔺晨又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,然后叹口气,“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大热天的来这里。”

  他一边感叹,还一边摇头,状似对自己的“犯蠢”痛心疾首。

  身娇肉贵……萧景琰被他的一番话逗得忍俊不禁,放下手里的书,对蔺晨认真建议道:“我让他们在屋子里贮了冰块,外面太热,蔺先生不如待在屋内凉快。”

  蔺晨摆手,一口拒绝:“屋子里不好玩,我可待不住。”

  听这话,倒像是飞流说的了。

  所以他是既不耐烦外面的天热,又不能忍受凉快处的无聊,左右都不合他心意,还理直气壮地说要给金陵改个名。

  萧景琰无奈,自己明明知道蔺晨是个惯会插科打诨的性子,为什么总不记得小殊“告诫”的——“别顺着他说,否则他越说越来劲,越说越歪”——居然还一本正经地给蔺晨提建议。

  本性肃正的皇帝陛下内心忍不住扶额叹气,眼光瞥见蔺晨方才进屋时带进来的东西,及时转过这不知所谓的话头,问道:“方才我来,蔺先生不在,可是出去买东西了?”

  萧景琰现在所在的府邸是之前的苏宅,他登基之后,林殊去了云南,终于和霓凰修成正果,江左盟的其余人也都各回了原籍,偌大的苏宅就这么空置了下来,成为萧景琰间或出宫体察民情时的落脚处。在这里遇见蔺晨是一个偶然(当时他还差点被萧景琰的护卫当做刺客),不过之后两人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,倒出乎了萧景琰的意料。

  但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,蔺晨就是这么个人,遇见谁都能聊两句,用林殊十分不客气的话说,就是他遇见鬼了,都能三两句话后与之称兄道弟,拜个把子也不在话下。

  当然蔺晨也不只是嘴皮子顺溜,否则萧景琰也不会将之视为好友了,在他看来,对方不输小殊的学识和眼界,以及其行遍天下路的见闻,足够自己引以为友,并称一声“先生”了。

  就这样,性格看起来几乎截然不同的两人,在很多人不知道的情况下,慢慢认识且熟络了起来,若蔺晨来了金陵,两人肯定是要聚一聚的。

  比如现在。

  听萧景琰问,蔺晨捏着茶杯,笑眯眯地点头:“今日乞巧,街上比平日要繁华多了,我去看看有什么好玩儿的。”

  “对了,”蔺晨说到这儿倒是想起来,“今儿是乞巧的日子,宫中应该有宫宴,皇帝陛下怎么一个人偷溜出来,跑这儿看书来了?”

  萧景琰面色不变,眨了眨眼睛,回道:“宫宴有母后在。”

  “哦?”蔺晨拖长声音,放下茶杯,从椅子里起身朝着萧景琰的书案踱步而去。

  攥着书脊的修长手指微微发紧,萧景琰黑白分明的眸子里,蔺晨的身影越靠越近。。

  蔺晨俯下身,直视着萧景琰,目露探究之色,眼尖地捕捉到那张白皙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紧张后,嘴角一勾,噙着些许不怀好意:“我总觉得应该还有别的原因。”

  萧景琰眼皮一颤:“什么别的原因?”

  “应该没有人告诉过你,你每次在亲近之人面前说谎,都是很不自在的表情。”蔺晨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角,“比如总会在说谎的时候,忍不住眨眨眼睛。”

  萧景琰被他诓了不少次,闻言眼睛一眨,下意识否认:“哪有。”

  继而神情一僵。

  蔺晨两手摊开,一脸无辜道:“看吧,我可没说错。”

  萧景琰:“……”

  “好吧。”他对面前这人彻底无奈。

  萧景琰合上书,往后靠了靠身体隔开两人之间的距离,对蔺晨道:“逢着乞巧节,皇族长辈们话赶话说到了姻缘,就开始催着朕广纳后宫,开枝散叶。”他说到这件事,就颇为头疼,白净的脸上有了难色,“母后也……总之,左右宫宴上也无什么要紧事,我就出来了,在此躲个清闲。”

  蔺晨退后一步,打趣道:“太后也催了?可是想抱孙子了?”

  “也不是。”萧景琰捏捏山根,道,“有庭生在呢,母后倒不是急着想要孙子,只是想给我找一份姻缘罢了。”

  以免日后他一人,坐拥江山万里,身旁却孤寂冷清。

  “这样啊……”蔺晨微微低头,看不清神色,“陛下为何拒绝呢?”

  “嗯?”萧景琰被他问得一愣,不由得顺着蔺晨的话思索起来。

  然后,像是越想越困惑了,摇摇头道:“不知道。”

  “可能是缘分还没到吧,”萧景琰把自己想得困惑了,便不想了,丢去一边,直接下结论道,“再说现在朕也没心思考虑什么后宫不后宫的,朝政都忙不过来。”

  蔺晨从胸腔里哼了一声笑:“也是,毕竟皇帝女儿都不愁嫁,皇帝难道还愁了不成。”

  “嗯……”萧景琰觉得这话有理,点头,然后动作一顿,品出了话里不对劲,遂没好气地回了一句,“蔺先生也不愁。”

  “哈哈。”蔺晨乐不可支,连连点头,“是是是,陛下金口玉言,那我即便原本愁,现在也不愁了,大不了以后嫁不出去,找陛下负责就是。”

  皇帝陛下顺势就被“调戏”了一把。

  “负责……”萧景琰颇为气结,拿书作势要丢他。

  “陛下息怒,给你看看方才我出去做什么了。”蔺晨嬉笑着一个闪身躲开,笑得开心,又走过去把他方才提进来的东西拿过来,放在萧景琰面前的书案上,一样样地摆出来。

  萧景琰盯着面前一堆红彤彤的纸,不解其意,一时也忘了自己还在“佯怒”,好奇地问:“这是何物?”

  “乞巧节,除了是求姻缘的,还有乞求聪慧心灵与灵巧的双手。在民间,每到乞巧节,人们都会按照习俗,摆上瓜果和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物件,祭拜上天,乞求上天的赋予。正好今天我俩没姻缘的凑一起过这个乞巧节,不如也来应个景,亲手做点东西,求个姻缘或是聪慧什么的。”

  蔺晨把东西摆好,又从别的地方搬了把椅子到萧景琰书案对面坐下。

  “这不是女儿家要做的么?”萧景琰道,“虽然我不太懂这些,但以前见母后宫里的宫女们做过。”

  “谁说乞巧节是专门给女儿家过的,普天同乐,”蔺晨眼睛一瞪,不再嬉皮笑脸,很是严肃地纠正萧景琰的话,“这话要让外面市集里的商户们听见,非得拿甜瓜丢你不可。”

  也不知蔺晨这人怎么回事,每每他正经说话的时候,就格外让人信服。

  萧景琰想了想:“也是。”

  “可我们乞巧要做什么?难道也做女红刺绣这些?”他摇头,“我可做不来。”

  “当然不是做这些。”蔺晨从一堆红纸里面挑了一张出来,“方才我出去的时候现学的,剪窗花。”

  自小长于深宫,年少长在军营的萧景琰哪里懂这些,也挑出张红纸拿在手中,一脸不明所以地反复看了看,“这是窗花?”

  他记忆中的窗花不是这样的啊。

  “你看着。”蔺晨低头将手里的红纸一折,头也不抬地伸出手,“笔给我。”

  “给。”

  萧景琰递了笔过去,目不转睛地看着蔺晨用笔在红纸上浅浅地勾勒出图案。画好图案,蔺晨用绞剪沿着画好的线条,一点点地剪,原本完好的红纸,慢慢出现了镂空。

  “怎么样?”蔺晨放下绞剪,将剪好的红纸展开在萧景琰面前,“这个见过吧?”

  赫然是一张扁圆形的“囍”字窗花。

  萧景琰把”囍”字接过来看,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惊讶:“原来它是这么来的。”

  “这只是最简单的字,”蔺晨话中不乏得意,“我还学了很难剪的飞禽走兽类窗花。”

  萧景琰脑子还是很灵活的,拿着张红纸比划,举一反三道:“飞禽走兽类的窗花,是不是也是先在这红纸上描了轮廓再剪。”

  “对。”蔺晨点头,折了张纸后,取笔又画了起来。萧景琰兴趣上来,也不坐着了,从书案后站起身走去蔺晨身边看着,视线落在他手上的动作上面。

  “这是蝴蝶?”看了一会儿,待图案描得差不多了,萧景琰也看出了蔺晨要剪什么了。

  “对,蝴蝶。”蔺晨看他站着无事做,问道,“怎么样,看会了吧,囍字是最简单的,你先拿那个练练手如何?”

  看蔺晨这一串动作下来,萧景琰觉得剪窗花其实很简单,似乎并不需要太多技巧,便点头道:“我试试。”

  他回了椅子落座,学着蔺晨方才示例的那般开始剪窗花。

  两人相对而坐,中间隔了一张书案,案上面摆了一堆颜色鲜艳的红纸。蔺晨和萧景琰都低着头,认真摆弄着手里的物什,一时间沉默了下来,西沉的太阳斜照进来,橘色的光亮为静谧的房间蒙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。

  蔺晨手上动作很快,没一会儿就剪完了那张蝴蝶窗花,抬头一看,见萧景琰剪好“囍”字,正捏着笔努力给蝴蝶描边,表情专注,眼神认真,浓黑的眉毛微微拧着,透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来。他见此,微微笑了笑,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。

 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,蔺晨将屋里的烛火燃了,走到萧景琰身边站定。

  “总也画不好,不像你画出来的那般传神。”萧景琰停了笔,看着手边已经作废了几张红纸,颇为气馁,明明看着蔺晨画很简单,为何到自己了,却这么难。

  蔺晨轻笑,果然梅长苏说的不错,这位皇帝陛下向来不擅诗画这些事。

  “不要急。”他说着,俯下身,手指轻轻捏着萧景琰执笔的手腕。

  蔺晨温热干燥的手指甫一触即到手腕内侧敏感细嫩的皮肤,萧景琰就忍不住轻轻颤了颤,笔尖一抖,幸而有蔺晨及时帮忙止住,才没让这张红纸又被毁了。

  “做甚?”萧景琰不解,偏过头问道。

  蔺晨捏着他的手腕脉搏处,用了点力:“放松些拿着笔。”

  萧景琰手上依言松了些力道,而后就看见自己手中的笔,顺着蔺晨的力道在红纸上慢慢描出了墨色蝴蝶的线条,不过简单几笔,便在红纸上振翅欲飞。

  萧景琰低着头,看着交叠的两只手,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热的缘故,他额头逐渐有些湿润起来,原本微凉的手腕皮肤,现在也烫得厉害,尤其是被蔺晨捏着的地方,热度高到让他不能忽视。本来他是做事最专注不过的人,可这时却根本凝聚不了半点注意力。

  怎么回事,屋子里明明放了冰盆降温。

  “完成了。”不知过去多久,蔺晨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
  墨笔行至最末处停下,蔺晨放开萧景琰的手腕,指着那画了半边的蝴蝶,语气如常地说:“就这样剪吧,记得力道放轻些,否则很容易剪断。”

  骤然失了皮肤相触的温度,萧景琰心中莫名怅然若失,“嗯……”他一出声,才发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嘶哑,立刻清咳一声,“好。”

  说完,他也不看蔺晨,低着头,拿着绞剪顺着线条慢慢剪了起来。

  蔺晨站在旁边,趁着萧景琰低头专心剪纸,视线几乎是肆无忌惮地落在那好看的侧脸上,方才捏着萧景琰手腕的手,负在背后。他两指蜷起来,轻轻搓了搓手指指腹,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萧景琰脉搏加快的触感,使他如饮糖蜜,心情大好。

  蝴蝶的线条虽然简单,但细节稍显复杂,虽有蔺晨提醒在前,可萧景琰到底是第一次剪,力道把握不准,一个不小心,便将蝴蝶头上的触角剪断。没办法,皇帝陛下只好强忍着内心的尴尬,找蔺晨又画了一张。

  如此反复,生性倔强的萧景琰在一张蝴蝶窗花上磨了快一个时辰,才出了让他满意的成品,而这时候,蔺晨剪的另一张窗花也快完成了。

  “这是两只喜鹊,真漂亮。”萧景琰睁圆了一双黑亮的眼睛,赞叹道。蔺晨交到他手中的两只喜鹊窗花,是并肩站在桃花枝头的姿态,惟妙惟肖栩栩如生,更让人惊叹的是它们之间那份属于伴侣的亲昵,无需任何说明解释,一眼望去便知。

  “蔺先生当得一句‘心灵手巧'……”萧景琰扭头看向蔺晨,正要说些什么,却恰好迎上了蔺晨投在自己身上来不及收回的目光。

  电光火石间的事,萧景琰根本来不及看清蔺晨目光中的实质,本来这件事过了也就过了,可他却愣了好一会儿,眼神直直地盯着蔺晨,不知道在想什么,把蔺晨看得忍不住紧张起来,生怕自己一时兴起,忍不住的莽撞惊扰到了萧景琰什么。

  “宫门要到下钥的时辰了,你还不回去?”蔺晨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道。

  像是被他这句话惊醒了,萧景琰猛地回神,低着头在书案上的一堆红纸里翻找起来。

  他们方才剪的窗花,先是两个“囍”字,再是一对蝴蝶,最后……是桃花枝头的一双喜鹊,均是红纸剪成,大红的颜色喜庆非常,成双成对,仿佛在无言诉说着什么。

  “蔺先生……”萧景琰低着头沉默地看了这些东西很久,开口轻声问道,“你为什么要教我剪这些。”

  蔺晨取下别在腰侧的折扇,也不打开,只是攥在手里,好像手里拿点什么,会让他看起来不是那么手足无措。

  他摩挲着扇骨:“我说是巧合,你信吗?”

  萧景琰此时脑中思绪混乱,除了震惊之外,正在努力分辨另一种情绪,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,只下意识地摇头。

  “那就是了。”蔺晨说。

  就是什么了?萧景琰抬起头,执拗地追问:“所以,是为什么?”

  他好像一定要追根究底,得到蔺晨口中某个肯定的答案才罢休。

  “唉。”蔺晨用扇子敲了敲脑门,面上似笑非笑,眼底闪着跳跃的光,“或许我得再剪一对戏水鸳鸯,你才会明白——”

  “蝴蝶双飞喜鹊成对,我想与你在一起,共写一个‘囍'字。”
  
  
  
  

  —完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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