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荣霖】冲喜21
“……完了，我居然说出来……”孙焕双手捂脸，用力地搓了搓发麻的前额。
酒这东西果然坏事。
“怎么说出来了……完了，完了……”孙焕语气里带着十分的沮丧。
孙焕放下挡脸的手，对荣石认真道：“你当没听见好了。”
皱眉思考了一会儿，孙焕又道：“傅郴喜欢你这件事是我乱想的，喝多了就喜欢说胡话，你听了也就听了，别往心里去。”
荣石敛眉凝目地看孙焕，眼里带着十分的探究。
孙焕被方才自己的口不择言惊着了，酒意稍退，脑子里开始快速搜寻补救的办法。
在他还没想好怎么圆场的时候，荣石目光深深，意味深长地说：“这么说，你喜欢傅郴的这件事，是真的了？”
孙焕的那句话里一共有两个意思，而他只是忙不迭地否认了一个。
孙焕唉声长叹，“你到底喝醉了没？”
末了，又一副破罐破摔的认命表情，唏嘘一句：“是真的又怎样呢……”
荣石没说傅郴给他已经表露心意这件事，而是专心在孙焕的问题上，“你喜欢他，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呢？而且，说实话，要不是你自己说出来，我还真看不出你居然喜欢傅郴。”
荣石不解，孙焕喜欢傅郴，为什么不说出来，正大光明地去追求，暗搓搓地看着他喜欢别人，这样心里不会难受吗？
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，孙焕觉得干脆说开了好，他憋得太久，沉甸甸地坠得慌，不吐不快。
“理由很简单啊，”孙焕眉眼醺醺的，“一开始是想徐徐图之，他就住在我家，老话说的，近水楼台先得月嘛……”他笑了笑，“傅郴那么好的人，我也没信心很快就得到月，做好了长久的打算。可谁知道，这月我还没触到边，他就跑远了，”孙焕看荣石一眼，“跑你身边了。”
荣石觉得孙焕是真醉了，明明方才还在一个劲否认傅郴喜欢他这件事，转眼间却又自己说出来了，要换孙焕清醒的时候，是不会干这种蠢事的。
“或许是心里有个人后，眼里就会注意到他很多不易察觉的动作，我又不笨，很快就明白了他喜欢的人是谁。”孙焕将碗里剩的一口酒一饮而尽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。
“这样一来，我就更不敢和他坦露心意了，万一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，我上哪儿哭去，起码现在还能天天见到他。况且……”孙焕傻笑了一声，“他和我一样胆小，也不敢对你说。”
“我就放心了。”孙焕摸了摸自己的心口，看看良心还在不在，“后来你娶了一霖，我高兴得……”孙焕顿了顿，似乎在想一个形容的词，然而灌满酒气的脑子却很不给面子，让他哼哝半晌，只能道：“……比你还高兴。”
荣石对许一霖相关的事敏感得很，听孙焕这样说后，较劲一般冷哼一声，“不可能，我最高兴。”
“我肯定比你高兴。”孙焕不服气了，回了嘴过去。
“我！”荣石提高了声音。
幼稚至极的争吵。孙焕正说到兴头上，倾诉欲正旺盛呢，也没多余的心思和荣石争这个，只好摆摆手，“行行行，你最高兴！”
荣石觉得满意了，复又缩回椅子里，双手交叠在腹部，瘫坐着安静下来，听孙焕说话。
“这样一来，我不就有机会了么，心想，真心付出总会有打动傅郴的那天，不管多长时间，我都等得起。”孙焕双颊上醉酒之后的红晕又深了些，剑眉星目的一张脸，此刻写满了柔情。
荣石默不作声地听着。孙焕的这番话，和傅郴之前对他说的，很像。
“可是……”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一颗石子，孙焕脸上的柔情被苦涩代替，“他为了救你，连命都不要……”
“绝望的滋味，那天我第一次尝到。”
对傅郴安危的忧心如焚，以及明白傅郴对荣石有多么情深的绝望，让孙焕一向乐观的心跌入深渊，被呼啸的冷风吹了个透凉。
“或许是我情绪波动得太厉害……被我娘看出来了……”孙焕声音低了下去。
孙母只是怀疑，但也足够了，她不能接受孙焕喜欢傅郴。
于是，在傅郴被送入荣府养病后，孙焕就“忙”了起来，被孙母安排相亲宴，并且每次孙焕来了荣府看望傅郴，待不了多久，就会有人被孙母派出来寻他回去。
孙焕对孙母说他去荣府是有正事，却被孙母看透一切的目光盯得落荒而逃。母子俩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，直到孙母有意无意地说起这次科举，是孙父任主考，让孙焕少惹点事，不要被御史参本。
孙母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，可孙焕却一听就懂了。傅郴要科举，孙焕若是“死不悔改”，那么孙母会很不客气地拿捏傅郴。
孙焕无力地想，这都是些什么事，自己连喜欢傅郴都不能吗？
可他不敢拿傅郴的前途来和母亲赌，万念俱灰之下，他向父亲求了个差事，被派往路途遥远的灵洲补个无关紧要的空缺。
荣石听完后，看着自己的指尖发呆半晌，然后抬起头对孙焕挤出一句话：“你可真……”他也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了，顿了好一会儿，憋出两个字：“圣人。”
要换他，他可做不到什么“只要远远地看着他就好了”这种圣人行为，他想要的，喜欢的，从来都会费尽心思地得到，得到之后还会紧紧地搂在怀里，觊觎之人伸手砍手，动脚剁脚，实在不行全灭啰。
像孙焕这样，荣石连想想都觉得快憋屈死了。
孙焕听出了荣石话里的嘲笑，也不生气，摇摇头，脸上带着狡黠之意，“我可当不起圣人二字。”
“实话跟你说吧，知道我临走前为什么把你们叫上山去聚一聚吗？”孙焕挤眉弄眼地，似有得意之色。
荣石仔细回忆了一遍，想起孙焕不许带下人上山伺候的要求，慢慢道：“你想背傅郴上山？”荣石的眼神顿时有些嫌弃，孙焕这么差劲的点子，怎么还有脸得意。
“之一。”孙焕高深莫测状，不过维持不了多久，就迫不及待地向荣石漏底了，“最重要的，我是想让傅郴看清楚，你和许一霖之间，是容不下其他人的。”
孙焕目光有些悠远，“你深爱着许一霖，且又是长情之人，傅郴没有任何希望。过深的执着，最后只会让他痛苦，倒不如帮着他睁大眼睛看清了，才能及时抽身，减轻那种求不得的锥心之痛。”
“我又说得冠冕堂皇了……”孙焕收回目光，对荣石苦笑道：“明明就是我自己私心重……他对你死心之后我才有机会……说得那么好听，还不是小人之心……”
孙焕说不下去了，一手抵额，无力地垂着头。
室内又陷入了静谧，连屋外的空气似乎都凝住了。
最后，是荣石出声打破。
“你要都是小人之心的话，那我估计就是小到看不见的人之心了。”
荣石从未自损来安慰过别人，孙焕想配合着笑一笑，却提不起嘴角。
“当我在安慰你吗？”荣石嗤笑一声，“我在说事实罢了。”
“要我到你这个位置，强取豪夺不择手段也好，我都不会让许一霖眼里看到别人，更别说什么默默地付出，只要他开心。”荣石一脸不屑，“一想到，让他开心的人不是我，我就有种发疯的冲动。”
荣石越说越认真，还很入情，脸上也有了怒意，似乎看到了许一霖对别人言笑晏晏的模样。
“嘭！”
荣石越想越生气，气得肺管子都要炸了，一拳捶下，红木桌上的酒坛都跳了跳，然后蹭地一下站起来，背着手，困兽一般走来走去。
“不行！绝对不行！”
去他的狗屁“对谁都好”！老子不好，谁他娘的也别想好！
许一霖，你答应过我的事，就要做到，做不到，我就“帮”你做到！
荣石心里顿时豁然开朗，转身一看，却瞧见了孙焕半死不活的气馁模样，气不打一处来，“刚才你不是那么能说吗！怎么突然比我还丧气了！”
孙焕耷拉着眼角，嘴角下撇，目光暗淡，一脸苦瓜相，“事轮到自己头上的时候，就知道什么叫做‘明白和做到，是两码事’了。”
荣石正是热血上头的时候，哪里听得他这样泄气的话，踢了孙焕屁股一脚，“好，你是圣人，我不管你，你就慢慢等着，看傅郴最后和别人在一起吧。”
孙焕一想那个场景，眼圈一红，悲恸得几乎落下泪来。
荣石踢上瘾，又踢了一脚孙焕，往肉多的地方踹——反正这混蛋刚才踢了自己不少下，“你自怨自艾都先等等，现在，给我清醒清醒，我要找回我媳妇儿，人多计策多，帮个忙！兄弟！”
孙焕一脸凄苦，你和你媳妇儿恩恩爱爱，我个孤家寡人瞎凑个什么热闹。
荣石见硬的孙焕不吃，于是来软的，好言好语道：“你帮我一起找回一霖，我肯定义不容辞地帮你出谋划策追傅郴，信我！”荣石为加强气势，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。
话音一落，孙焕颓丧的神情消退，犹如“回光返照”，整个人立刻变得精神得不正常，眼里带着灼人的光亮。
“一言为定！”
荣石一拳抵在孙焕肩头，笑骂一句，“还真是兄弟。”
都是媳妇比天大。
屋内，成立追妻联盟的两人，爽快地连干三大碗酒。
屋顶，傅郴不知不觉地抱膝坐着，夜风缠绵在他身侧，卷走了眼角的湿润。
初见时候那个为他打抱不平的傻子，你当谁都能拿捏我吗？
未完待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