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荣霖】冲喜4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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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荣石并不是失去了那几个月时间的记忆,否则他一醒来,发现日子莫名其妙就从春天过到了夏天,早就开始怀疑了,哪里还用得着慢慢从自己的习惯开始抽丝剥茧地剖析,最后才确定自己忘记了些什么。 
   
  事实正是如此,不仅是荣石,所有知道许一霖存在的人(除了孙焕等人),他们的记忆都没有出现断层,只是忘了许一霖的存在罢了。 
   
 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,所以荣石从旁人那里根本打听不出关于许一霖的任何消息,甚至连那场潼安人皆知的冲喜婚事,他都一直没听别人提起过。 
   
  狐族的幻术,许一霖当初为了凡人身份在许家布下过,这种幻术比一般的障眼法高明许多,用特意编织出来的记忆去掩盖原本的记忆,不会被轻易看穿,偶尔会出现小纰漏掩盖不完全,也只会让人觉得,那些原本的记忆只是自己做的梦罢了。 
   
  飞升成仙那天晚上,经由青玉子的帮助,以月华为媒介,许一霖用自己所有的修为,给天下人布了一场幻术,抹去了那几个月“许一霖”存在的所有记忆。 
   
  因此荣石会记得他去过别庄,会记得马毬赛,会记得傅郴受伤,和后来自己高热不退大病了一场……时间在他记忆里很正常地流动着,但这些记忆里都没有了许一霖。 
   
  几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,可发生在荣石身上的事情太多,孙焕说了,傅郴又补充,然然和远远也把自己知道的说给荣石听,从太阳偏西一直说到了皓月当空。 
   
  雅座外闹市已起,灯火通明人声鼎沸,游人如织摩肩接踵,处处都是欢声笑语,更衬得雅座内的气氛如死寂一般。 
   
  最后一个字讲完后,就没有人再说话了,四双眼睛看着闭着眼睛靠坐在软枕上,始终不发一言的荣石,充满了担忧。 
   
  荣石在听的过程中,面色一直很平静,不管是听到许一霖是妖,衡玉子的迫害,还是听到自己为救许一霖身死,而许一霖又为了救他舍心成仙,他都很平静,只是听完后就立刻陷在一旁的软枕上靠着,脱力一般。 
   
  荣石闭着眼睛,眼前一片黑暗,他细细地梳理着刚才听来的记忆。 
   
  孙焕他们没有骗他,荣石没告诉过任何人,自己已经知道他缺少的是二十五岁以后的记忆,而他们方才讲的,恰恰就只是那几个月的事情,不多也不少,所以荣石能确信他们没有骗自己。 
   
  震惊吗?伤心吗?荣石都不觉得,他只觉得好像从来没有这么累过,如同一个跋山涉水很久的旅人,看见前面那一座山就以为是终点了,结果翻越过去后,才发现终点依旧渺茫,那一刻心累的窒息简直能把人沉入深渊。 
   
  他曾以为最糟糕的真相不过是死别,可谁知真相却是这种比死别还要让人绝望的生离。牛郎织女尚且有鹊桥,有一年一会,可他和许一霖呢,只有无望的等待,还是永生永世。 
   
  也难怪孙焕他们都会认为自己接受不了真相。 
   
  “……我的魂石为什么不能起作用?”良久后,荣石微微掀开眼皮,哑着声音问。 
   
  这是他听完“真相”后的第一个想法,如果魂石能有反应,他和许一霖之间何至于发生后来的事情。 
   
  众人一愣,孙焕看向傅郴,傅郴摇摇头,“我不知道。我们没有天眼,看不到你魂魄上嵌着的魂石怎么样了,可许一霖既然没能通过魂石找到你,那它应该是出了什么差错,或是不见了。” 
   
  “至于为什么会这样,我师父也不知道。”许一霖也问过青玉子这个问题,可青玉子找不到原因。 
   
  荣石一手支着额头,惨然一笑。他和许一霖,也许真的是注定了有缘无分。 
   
  “我想看看他的样子。”荣石这话是对着傅郴说的。 
   
  傅郴书画双绝,他既然见过许一霖的模样,就一定可以画得分毫不差。 
   
  傅郴同意了,说几日后会把作好的画拿给荣石。 
   
  就这样,几人想象中的歇斯底里,癫狂疯乱的场景并没有发生,荣石似乎只想再看看许一霖长什么模样就足够了。 
   
  孙焕长舒一口气,对傅郴道毕竟荣石没了记忆,执着的不过是真相罢了,和许一霖的感情或许随着那些记忆的消失而淡化了不少。 
   
   
   
   
   
   
   
  几日后,傅郴按照约定把成画拿给了荣石。荣石展开画卷,看着画里长身玉立的男子,并无什么激动之色,淡淡地对着傅郴道谢。 
   
  不出半日,傅郴那幅画便被荣石让人送了回来,孙焕很不解,荣石这是何意。 
   
  傅郴卷起画轴,随意放进一堆画卷里,“我这幅画不值得他睹物思人。”顿了顿,又道:“只有他自己画的许一霖,才是许一霖。” 
   
  孙焕恍然大悟。 
   
  在荣石知道真相后,之前担心接触多了容易露陷的然然和远远,也不再避着他,恢复了往日的亲近,被荣石接去长住在了荣府,自己代替孙焕和傅郴,担起了教养两只人参娃娃入世的任务。 
   
  荣府人对此乐见其成,只要荣石不颓丧得生无可恋,还会给自己找事情做,那就是好事一件。 
   
  起初时候,大家对荣石都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,生怕他哪一天会想不开,看荣石看得特别严,然然和远远几乎整天黏在了荣石身边,不让他有做傻事的机会。荣石看在眼里,一开始还会解释自己不会想不开,但后来见他们不信,索性就随便了,每天好好地吃饭睡觉,安这些人的心。 
   
  半年过去,荣石除多了一个作画的爱好外,没有什么异常,反而比身边这些犹如惊弓之鸟的人,似乎还要正常得多,大家慢慢地放下心来。 
   
  一年两年过去,荣石一如既往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,众人的心落回原位,再过几年,身边的新鲜事太多,也就慢慢淡忘了这件事。 
   
  这几年世道越发地乱,沉迷寻仙问道的皇帝,在听说几年前天上出现的那道彩光代表仙人飞升之后,就跟入了魔似的,不理政事翻天覆地寻找仙人曾经在凡界的踪迹,把本来算是少为人知的一件事弄得天下皆知,民间修行之风大盛,致使不少农田荒废,江湖术士趁机招摇撞骗,门派林立,搜刮民财奴役百姓,朝廷大权旁落,奸佞当道贪墨横行,整个大周朝从上到下一派歪风邪气,边疆和一些苦寒之地已经民不聊生,发生过多次起义事件。 
   
  不过潼安地处繁饶富庶之地,目前倒还是一派醉生梦死歌舞升平。 
   
   
   
   
   
  然然和远远前些日子在学隐身术,一学好就迫不及待地向荣石献宝,这几天更是新奇时候,没事就爱隐了身玩。 
   
  荣石每天在他们睡下后都要来看过一次,然后才放心地回自己屋。这天晚上,两个娃娃因为白天睡得太多,晚上有些不易成眠,然然躺在床上眨巴着大眼毫无睡意,远远也是翻了几次身都睡不着,索性坐起身打坐静心。 
   
  然然穿鞋下床,跑去窗口见荣石寝屋的灯还亮着,回身对远远说:“我们去找荣石哥哥玩会儿。” 
   
  远远见荣石还没睡下,想着他们现在去也不会打扰荣石,便同意了。只是然然想给荣石哥哥一个惊喜,提议两人用隐身术过去。 
   
  荣石的寝屋很大,除了外屋和里间,还有一个小书房和浴房,只是偌大的房间里只住了荣石一人,连一个守夜伺候的人都没有,夜晚时分寂寞到冷清。两个小娃娃穿墙而过,进了荣石的寝屋之后,莫名就觉得身上有些凉意。 
   
  然然小鼻子动了动,他好像觉得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异香。远远也闻到了,两人对视一眼后,寻着这股很淡的香味一路找去了荣石的书房,也忘了解除自己的隐身状态。 
   
  书房里没有人,香味是从一只很小的香薰炉传来的,估计是刚烧完不久,熏炉上还有少许的白烟冒出,两个小娃娃凑近闻了闻,一股腥臭袭来,让他们立刻头晕目眩起来,然然小身子站不稳,晃了晃一头砸在远远的脑袋上,这才把两人都疼清醒了过来,马上远离了这个小熏炉。 
   
  这香不对劲。四条小眉毛紧紧地拧成了死结,两人在心里琢磨,这不对劲的香是做什么用的。 
   
  想到这里,娃娃们立刻有了打算,想借隐身看个究竟,荣石哥哥到底在做什么。 
   
  只是当天晚上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,荣石沐浴之后躺床上就睡着了,第二天、第三天、第四天……一直过去了半个月依旧没有,如果不是因为担心荣石的安危,否则两个娃娃肯定会把这件事给忘在脑后了。 
   
  快二十天了,然然和远远晚上都会隐身去荣石书房里转一转,结果再闻到香味,却不是在书房了。 
   
   
   
   
   
  荣石比着大小,削下一小块蜃香,这东西是有价无市的存在,他必须省着用。 
   
  蜃香,燃之可生幻觉。 
   
  这一小块香被荣石投进香炉里燃着,白烟升起,很快缭绕起来,香炉背后是一幅等人高的画卷。画卷上的男子眉目清隽,笑容柔和,正对着荣石,一双圆圆的大眼里有着缱绻至极的情意。 
   
  随着烟雾弥漫开来,一股浓郁的异香瞬间传遍了里屋的每一个角落,荣石站在其中,闭着眼陶醉一般深吸一口气,再睁开,双眼已是迷离,失神地看着画卷上的男子,他直直地伸出手去,好似有人在拉住他一般。 
   
  “一霖……”荣石抱住怀里人,眷念无比地轻轻蹭着他,“一霖……” 
   
  怀里人不会说话,但会回抱他,睁着鹿一般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。 
   
  蜃香是他几年前出门做生意的时候偶然得到的,本来他打算拿去给自家商行拍卖了,但后来在知道自己缺失的记忆后,他就改了主意——用蜃香布置幻觉,他想见到许一霖。 
   
  蜃制造幻觉靠的就是蜃气,蜃气自蜃囊中发出,蜃被杀死后,蜃囊被人摘下制成蜃香,千年不腐,所以在蜃绝迹多年后,荣石还能得到一小块。 
   
  只是幻觉终究是幻觉,一旦蜃香燃完,一切都恢复了原样,然而荣石不奢求更多,他只要这样就足够了。 
   
  在思念成狂的时候,见一见许一霖,他才会好,否则,他怕自己会辜负所有人。 
   
   
   
   
  
   
   
  未完待续 
   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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