蔺靖—酷暑 · 凉面—完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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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篇:蔺靖—酷暑·凉风—完结 

冷淘:古代凉面的叫法。
 
 
建元宫前殿名为含章殿,殿堂檐下有廊,四通八达,造型别致。春秋时期王侯侍从通常待命于廊下,故侍从又被称为廊官。

 
夏日时分,天色都要暗的慢一些,日头还未西沉,含章殿廊下已经有了司膳房宫人的身影。司膳太监手持拂尘于队伍最前方,后方多人或抬或捧,金银玉器,井然有序地将皇帝的御膳送往含章殿。

司膳太监进殿的时候,萧景琰和蔺晨正在说话。

萧景琰还未登大宝,为东宫太子的时候,先帝为其敕封“三师”:太子太师,太子太傅和太子太保。民间那位学子之师的大家,是萧景琰和梅长苏亲自去请出山的,曾经是誉满天下的祁王之师,在朝堂论理上以一人之力驳斥太子请来的一众大儒,成功地在萧梁史书上留下一笔浓墨重彩。

萧景琰从来都不是被先帝萧选作为下任继承人来期许的。先帝为祁王,为废太子即现今的献王,都请来了帝王师教授其帝王心术和帝王之道,就连曾经的誉王,先帝在得知其暗中四处招揽霸王道学者时,也只是微微一笑放手不管。唯独对萧景琰和几个不得宠的皇子,暗中防备,为其指定皇子师。之后太子被废,誉王谋逆,先帝惊觉后继无人,幸好为时不晚,多方权衡下,下了御旨敕封几人,让几人及其背后的势力为新任东宫太子保驾护航。

蔺晨作为“三师”之下的“三少”之一:太子少傅,是被礼贤下士的太子殿下领了御旨请到东宫的。待到萧景琰登基,三师仍旧各司其职,定期负责梁帝的课业教导。蔺晨作为太子少傅,更是常常留宿宫内,与皇帝陛下彻夜长谈,抵足而眠。

皇帝的建元宫和太后的仪宁宫被整治得早已是铁桶一般,有些事情,外界连一点口风都探不到。

蔺晨此时正拿了一本书给萧景琰讲,萧景琰一心二用,将刚才给蔺晨扇风时在奏折上用指甲印划出来的重点,用朱笔再批示一番。

“前朝殇帝,极尽奢华半辈子,好不容易听了身边太傅的苦言相劝,决定学前朝太祖一般与民同苦吃野蔬粝食,后来将呈上来的菜品一尝,啧啧嘴竟然觉得还不错,赏了厨子之后大骂太傅危言耸听,哪儿有什么民间疾苦。”

萧景琰停下笔,有些不解地问:“当初朕领兵与大渝交战之时,兵粮补给不继,后来伙房的兵卒将周围山头都挖了个遍找寻野菜,才让将士们撑过那些时日。我至今都记得,野蔬大多有涩味,多筋,难以下咽,若非为了果腹,寻常人家也不会去食用。为何前朝殇帝竟然觉得味道还不错。”

蔺晨一笑,摇摇头说:“那是因为寻常百姓的做法不对。你听我说说就知道了。那殇帝吃的野蔬粝食,精心挑选嫩脆部分,先将菜放入生鹅肚子里入锅闷熟,鹅熟,取出菜,拿酒浸一浸,再淋以香油,拌以调料,浇上熬煮多时的高汤浇头,最后装盘上桌。这样一来,饶是殇帝那被天下美味养出来的舌头,也会称赏一句不错。”
 
萧景琰惊奇:“难道就没有御厨告诉那殇帝,这菜费了多少心思,寻常百姓吃的哪儿能有这么多的工序?”

“人人皆知,人人不言。”顿了顿,蔺晨叹息道:“可怜太傅许子言,一生清贫,忧国忧民到最后被贬斥回了老家郁郁而终。”

萧景琰哑然。

候在一旁的司膳太监见两人谈话告一段落,恭敬地欠了欠身,禀告皇帝膳食已经备好了,宫人正候在殿外,现在是否可以传膳了。

萧景琰看了看蔺晨,然后示意:“传膳吧。”

 

含章殿内储放着不少冰块来降温,殿内一片清凉,为了不让外面的暑热侵入,殿门都是关闭的。听到传膳的旨意,候在外面的侍卫将殿门打开,手捧着器皿的宫人们鱼贯而入。

蔺晨歪歪头,问高湛:“今天是吃冷淘对吧?”

高湛习惯性地弓着身子,轻声答道:“早上就派人去交代好,晚膳就做冷淘了。”

蔺晨拍了拍手里的书卷,高兴地站起身,揣着手往正在摆膳的地方去。高湛看了看萧景琰岿然不动,还在拿着朱笔写东西,也没动身。

冷淘,吃的就是一个凉快,司膳房的宫人抬了一个大的漆器,下面贮冰,上头放着冷淘面,所以从膳房到了含章殿,一路过来,冷淘的冷气还未消去。蔺晨揭开盖子,就看见翠绿的冷淘面被大盘盛着,搁在晶莹剔透的寒冰上,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。

等一切都摆上桌,司膳太监欠身问萧景琰,殿内是否留人伺候。在宫人呈着的水盆里净完手,萧景琰取过帕子擦拭干净,摇摇头说让他们都退下,这里不用留人伺候了。

宫人们行完礼之后鱼贯而出,被打开一会儿的殿门复又关闭。

蔺晨笑呵呵地为萧景琰挑面,调料,淋上司膳房制好的冷浇头。萧景琰也照着蔺晨的做法,依样画葫芦给蔺晨挑面,调料,淋上司膳房制好的冷浇头。蔺晨将桌上的一个罐子打开,倒了些东西进捣药罐里,一边杵着捣药锤,一边说:“这冷淘传统做法是采青槐嫩叶捣汁,所以冷淘面是翠绿色,待到以后你最喜欢的桂花开了,我看能不能给你制一碗桂花味儿的冷淘。”

萧景琰抿着嘴唇,不知道想到了什么,喉结动了一下。

“哎,好了。”蔺晨打开罐子,将罐子里面的东西倒在一边的白玉碗中,“顶针婆婆的辣花生,里外入味,口感酥脆,一般人吃都吃不到。”
 
萧景琰惊奇:“这辣花生不是平日里做佐酒小吃用的吗,吃冷淘也用得着?”
 
“把这辣花生捣碎了,但是又不能太碎,洒在淋了浇头的冷淘上,金黄翠绿,别是一般风味。来,你尝尝。”蔺晨挑起一箸冷淘,送到萧景琰嘴边。
 
“怎么样?”蔺晨看着萧景琰吃的两颊鼓鼓的,满意地笑眯了眼睛。

“好吃。冷淘的绵软和辣花生的酥脆,入味又有嚼劲。”萧景琰腮帮子鼓鼓的,好吃得一双黝黑的大眼珠子发亮。

蔺晨支着手臂认真地看着萧景琰吃的开心,嘴边的笑意就没下去过。

“你不饿吗?”萧景琰从白玉碗中抬起头,看着蔺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,有些赧然。

“秀色可餐。”蔺晨下意识地说出这几个字。

“那就别吃了。”萧景琰瞪了他一眼,可惜小鹿般的圆眼睛,在蔺晨眼里从来都没有威慑力。

“我吃完可不会等你,等会儿召蒙挚来的时候,你一个人进偏室去吃。”萧景琰见蔺晨没有动作,依旧盯着他,无奈地继续低着头吃面。

“你召蒙挚来干什么。”蔺晨终于换了个姿势,将支着的手放了下去。

萧景琰撇了撇嘴:“你当我一点没看出来?你说那八个字的时候,那司膳监腿肚子都抖了几下。一开始我还奇怪你干嘛突然给我讲这个故事,要是现在还不懂,岂不是枉费了您这位少傅的倾心教导?”

“不敢当不敢当,陛下谬赞,是陛下天资聪颖,一点就透。”蔺晨抱拳,拱了拱手。

萧景琰很少在蔺晨面前摆皇帝架子,所以这一个白眼翻过去,一点破坏形象的心理压力都没有。

少府为皇帝私府,掌天子及宫廷费用、天子祭祀及赏赐费用,掌园池苑囿、山地荒野出假后的假税,私营工、商营业税,关卡税等。设置悬镜司的本意,原本是先帝放在百官和百姓头上的一只眼睛,可是这只眼睛却慢慢的向钱看,和前任少府监联手蒙蔽先帝,将皇帝私府慢慢的变成了自己的私库,一开始还做些假账,到后来更是光明正大地侵吞,收上来应该纳入皇帝私库的税收钱财,都被蒸发了七七八八。

因为赤焰一案,祁王被杀,林帅一家被灭,为他们求情的大臣不是被杀就是被罢黜,看得懂风向的也选择了明哲保身,蛰伏起来。那些年当真是,人人皆知,人人不言。

夏江临死前口口声声表的忠心,只有他知道到底是对什么忠心。

萧景琰登基之后大刀阔斧精简皇宫里的人员编制,以身作则缩减皇族的开支,不但有意地除去了一些蛀虫,在百姓的心里,也留了一个勤俭的形象。

只是悬镜司经营多年,势力盘根错节,更别提还有其他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悬镜司被除去之后留下的肥缺。要拔出些什么,留下些什么,再安插进什么,这些事情让以前的萧景琰来做,免不得头大如斗。可是人都是在学习中成长的,所以萧景琰不怕自己一开始不懂。

“现在只能知道,这位司膳监不是悬镜司那边留下的。”因为这颗棋子太小,蔺晨一开始也没发现,直到顺着另一件事的藤萝查下去,才扯出来了这根小木须。

 
“最晚明天就知道了,这位司膳监也太禁不起事儿了,还没提到他,就抖得跟筛糠似的。”蔺晨摇摇头,就这心里素质,只怕现在已经是心急火燎地想给背后的人递消息了。

 
萧景琰武将出身,行军打仗惯了一直都是很能吃的,连吃两碗冷淘都还不觉得够,那边蔺晨还在慢悠悠地吃第一碗,一箸一条面,提起来牵得老长才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。

看来就算是周围环境凉快,蔺晨还是一入夏胃口就不好。

萧景琰也不劝他吃多,毕竟蔺晨不像他的体质,怎么吃都不容易长肉,劝他吃多了,长了肉再来折腾,还不是自己受罪。再说了,他要是饿了的话,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点心。

 

完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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