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凌李】狐说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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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,李熏然绝对不会在露出狐狸耳朵的那一刻,一把推开呆若木鸡的凌远,捂着自己的狐狸毛落荒而逃。 
    
  并且一边跑,身后的尾巴也窣窣地冒了出来,蓬松的白毛尾巴,在他衣摆底下撑起了一个滚圆的球,随着奔跑的动作一下一下地左右摇摆。幸好当时已入夜,借着漆黑夜色的掩护,他一路跑出凌远家,也没有惊吓到哪个过路人。 
   
  真身暴露,没把凡人吓到的小李狐狸,倒是把自己吓了个够呛,直到化为原形溜进山林里,才慢慢平复下来惊魂未定的心,然后咬着被雷劫劈过后还有些秃毛的尾巴尖,无比懊丧地想:完了完了,计划中道崩殂,这下自己怕是很难和凌远修成正果了。 
   
  一回忆起方才电光火石间凌远那丝毫不作伪的震惊反应,李熏然就悲伤地觉得前路着实渺茫,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好。 
   
  趴在一处树洞里,他委屈地把自己团成一个白色毛球。身体里的功法慢慢运转起来,李熏然打算先把修为巩固一下再说别的,起码不要在人前连化形都维持不住,同时,他也好有足够的时间积聚起去面对凌远的勇气。 
   
  凌远……李熏然念着这个放在心尖上的名字,喉头又甜又苦,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,又是如何想他的。 
   
  等会儿!他陡然一惊,白绒绒的狐狸耳朵直直地竖了起来。 
   
  怎么忘了,方才慌不择路之下,他一把推开了挡在自己身前的凌远,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,也没看清楚凌远被他推了个踉跄之后有没有站稳……有没有摔伤! 
   
  自己可是经历过天劫的狐狸,虽然现在修为暂时不稳,但面对的是肉体凡胎的凌远呀,他哪里禁得起自己惊慌失措下的一推? 
   
  李熏然越想越着急,对凌远安危的担忧瞬间压倒了他面对事实的纠结和害怕,白色的身影像一支离铉之箭,“嗖”地从树洞里窜了出去,奔向去往凌远家的路。 
   
   
   
  “你的意思是,半年前从我家失踪的那只白狐狸,就是……你?”凌远看着被披风从头到脚捂了个严实的青年,有些不敢相信地问。 
   
  在知道他没被自己那一掌推出个什么好歹之后,李熏然一直紧揪着的心便放下了,但解决了这个问题,下一个他必须面对的现实就冒了出来——自己的狐妖身份。 
   
  被凌远这么一问,李熏然诚实地点头:“对,就是我,那时候因为一时不慎,还是狐形的我不小心被狐贩子拐了去,还打断腿跑不了,若不是你恰巧出现把我救下,也许现在的我就是一件狐裘大氅了。” 
   
  凌远站不稳一般,一手撑在桌子上,有些头疼的模样:“那你后来既然跑了,为什么又回来找我呢?” 
   
  听了这话,李熏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,眼神躲闪着,手指也悄悄地抠着袖口:“我……喜欢你……” 
   
  最后三个字像是苍蝇哼哼,但凌远还是听懂了。 
   
  眉尖一蹙,他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上有了些许凝重:“我想知道,你为什么会喜欢我,你是狐妖,按照常理来讲,喜欢的应该也是狐妖吧。” 
   
  就像他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“人”,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爱上一只会化形的狐狸。 
   
  李熏然却不懂他的深意,摸摸被披风盖得严实的毛茸狐耳,有些奇怪地说:“因为是你救了我呀,又不是别的狐妖救了我,我为什么要喜欢他们。” 
   
  凌远紧咬了后槽牙,颊边肌肉颤动,一手揉了揉青筋凸起的额角:“因为恰好救你的人是我,所以你喜欢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?” 
   
  李熏然很高兴他听懂了,满脸笑容地说:“对。” 
   
  要不是凌远心地善良,救下了重伤垂危的自己,他哪里有机会和他相遇,并且朝夕相处之后,彻底了解这个男人有多好,然后慢慢倾心呢?所以,一切都要感谢那场救命之恩。 
   
  “我知道了……”半晌后,凌远恢复了一向波澜不惊的神情,放下揉着额角的手,对李熏然说,“你被天雷劈了之后修为一直不稳,所以之前才会在我面前暴露出原形模样吗?” 
   
  这个问题有点丢脸啊。至今为止在心上人面前半点雄伟形象都维持不了的李熏然,特别不好意思地小幅度点点头,然后又立刻出声补救道:“那只是暂时修为不稳而已,我其实很厉害的,有许多妖精连化形都挺不过去,但是我挺过来了! 
   
  他说着,挺了挺胸膛,神情颇有几分骄傲:为了和心上人在一起,自己连从小最深的恐惧都能克服了,我真是太棒了! 
   
  雄性动物在求偶的时候总免不了耀武扬威,四处嘚瑟,同时智商下降。 
   
  李熏然就是其中之一。 
   
  急于在心上人面前展示自己有多么强壮的小李狐狸,被凌远温声细语的一句“既然你现在还有伤在身,还是先把伤养好了再说其他吧”哄得晕头转向,什么都不再考虑,把心上人的话奉为金科玉律,立刻跑进深山老林里去吸收日月精华了。 
   
  临走前,他为免心上人等自己疗伤等得心急,还用心头血凝成了一根狐毛交给凌远,说当自己下山那天,这根狐狸毛就会有反应,从而告诉凌远他要回来了。 
   
  李熏然兴冲冲地跑进深山老林养伤,伤好之后,又兴冲冲地跑下山,来凌远家之前,还特意绕去城南的朱家烧鸡铺,买了他认为世上第二美味的烧鸡作为礼物来送给心上人。 
   
  在见到院中互相依偎着的那一对璧人之前,李熏然一直都是开心得快要会飞了的状态。 
   
  然后,开开心心的一只狐狸,被亲眼目睹到的现实迎头痛击,一记闷棍敲下来,扑通一声,从快要起飞的半空中头朝下栽倒在地,摔得他鼻青脸肿,疼得好像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样难受。 
   
  “未婚妻……”李熏然嘴里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,原本灵动的鹿眸有些呆滞,“你有未婚妻了……” 
   
  他养伤不过才半年,怎么一回来,凌远就有了未婚妻了呢?那他之前没日没夜地修炼,是为了什么,难道就是为了提前来看这对璧人有多么恩爱,顺便赶上他俩的婚期的吗? 
    
  “是。” 
   
  这个“是”字砰的一声兜面砸下来,砸得李熏然鼻梁一酸,当初被狐贩子打断腿的时候,被九道天雷劈得差点魂飞魄散的时候,他都没像今天这般,有种想掉眼泪的冲动。 
   
  “我知道了……”头发微卷的青年,神情黯然地低了低头,嘴角抿了一个苦涩的笑意,不看凌远,“你喜欢就好……” 
   
  你喜欢就好。 
   
  好虐啊,一旁的凌欢被这句话虐得心尖一颤,差点就要把实情托盘而出了。 
   
  没错,今日她来二哥这儿,被要求与他扮成一对有情人,为的,就是帮她二哥拒绝这位叫李熏然的美青年的爱意,并且要达到彻底让他死心的地步。凌欢一开始觉得这个任务根本不算难事,毕竟既可以帮自己二哥的忙,也可以帮那个青年早早地“脱离苦海”,不要把一颗春心寄托一段无望的感情上,她想,如此一来也算是积德行善了。 
   
  然而当事情真到了这个地步的时候,她突然又有些不忍了起来,毕竟青年实在是太漂亮了,被这么一个细腰长腿气质干净,还特别深情的美青年爱着,要不是她早已有了心上人,定要对自家二哥说一句:你不喜欢,放着我来! 
    
  在这种不忍之下,也不知道她的哪根神经被触动了,凌欢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打破了两个男人之间死一般的沉寂:“不如,留下来一起吃饭吧。” 
   
   
   
  气氛极其尴尬。 
   
  左边是凌远,右边是李熏然,坐在中间的凌欢不停用余光打量左右,对他们眼观鼻鼻观心,似乎在比谁先忍不住眨眼睛的僵硬状态很是无奈。见两个大男人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,凌欢于是只好自己撸袖子上阵,给李熏然先倒了一杯酒。 
   
  “李公子这次来得突然,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好菜招待,希望不要介意。” 
   
  李熏然鸦翅一般的眼睫颤了几颤,声音有些瓮瓮的,像是鼻子被堵住不通气一般:“是我不请自来了。” 
   
  “没有没有。”凌欢听了他的声音,只觉得自己这“恶人”做得太不地道,人家男未婚男未嫁的,追求个人而已,至于拿谎言来欺骗他吗,“远哥以前还常说李公子是他的朋……” 
   
  桌子下的脚立刻被踢了一下,凌欢喉头咕咚一声,把没有说完的话立刻咽了回去。待接收到自家二哥谴责和威胁的凌厉眼神后,凌三姑娘十分没底气地选择了怂,不敢再说什么“惹是生非”的话。 
   
  但她那句话李熏然还是听懂了,本来黯淡的眼神有了些许光彩,一双鹿眸定定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心上人,轻声问:“凌大夫以前常常提起过我吗?” 
   
  凌欢左右看看,也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在问谁,但见自家二哥拿起筷子低头默不作声的开始吃饭,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继续发挥一下“棒打”的作用,于是夹起一筷子烧鸡腿送到凌远碗里,柔声细气地说:“远哥,多吃些肉,这阵子你清减了不少。” 
   
  看,多贤惠懂事,又关心“爱人”的一个形象。 
   
  凌远很上道,对她回了一个温柔的笑,深邃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快要溺死人的深情:“多谢欢妹。” 
   
  说着,用筷子在烧鸡腿上撕下一小块肉,就要往嘴里送。 
   
  这时,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,将这“郎情妾意”的缱绻氛围搅了粉碎: 
   
  “他有胃疾,吃不得冷油,一沾就容易腹痛。” 
   
  凌远捏着筷子的手一顿。 
   
  凌欢扭过头,先是瞪圆了眼睛,吃惊地望着方才说话的李熏然,接着又满脸羞愧难当地看着自家二哥。 
   
  凌远有胃疾她是知道的,但从来不晓得是这么严重,连一点冷油都沾不得。而这些,她身为妹妹不知道,在凌远身边做狐多日的李熏然却是清楚的。 
   
  “买回来的烧鸡酱鸭这些熟菜,都要先在屉子里蒸过一遍,热了之后他才能吃。夏日炎热,可他还是吃不了凉菜,但治病救人的时候一忙起来了,他就特别容易忘记这一点,边上有什么东西能吃他就吃什么……”李熏然一边说着,一边出神地望着凌远,似乎要将他的样子牢牢地记在心里。 
   
  “欢姑娘。”青年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凌欢,那双圆圆的眸子里染了水汽,黑黑亮亮的看得她有些心慌,“我说这些,没有别的意思,凌大夫以前对我有过救命之恩,他是个很好的大夫,对病人哪里都细心,就是不怎么爱惜自己的身体。” 
   
  “以后,还劳烦你多提醒他一下。我还有事,就不留下吃饭了,多谢款待。” 
   
  李熏然弯腰礼貌地对凌欢行了一礼后,便再也不看凌远,腰背挺得笔直,快步走出了屋子。 
   
  屋内。 
   
  凌欢无措地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的二哥,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:“……我觉得……他很好呀……” 
   
  二哥你为什么就不喜欢呢? 
   
  凌远放下筷子,脸上褪了血色,有些微微发白。 
   
  抬手捏了捏有些发酸的鼻梁,他的声音轻到像一声叹息:“他很好……我知道。” 
   
   
   
   
  未完待续 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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