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凌李】狐说(十一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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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一名女子飘然而至,稳稳落在凌远身前,四周有人影呈包围状围了上来。与此同时,一把磷光粉从天而降,在空中四浮飘散,星星点点,如日光照耀下的青色鱼鳞。
  
  微弱的萤光照亮了黑夜中麓山的这一隅角落。
  
  凌远放下后背上背着的李熏然,将他护在怀里。
  
  “简姑娘。”凌远认出这个脸上有些婴儿肥的姑娘,就是几天前他上山后,给他和另外九个“妖”,当面训过话的那位“简姑娘”。
  
  简萱“一如既往”地绷着小脸,脸上蒙了一层刺骨的寒意:“杜若小妖,你真是好大的胆子,居然敢劫持我们少主下山,可是想尝一尝魂飞魄散的滋味了?”
  
  被拿生死威胁了,凌远脸上毫无波动:“少主不想娶妻生子,你们不该逼他,还封了他的修为。”
  
  “娶妻生子,那是天经地义!”简萱皱起秀气的眉毛,“再说了,我们也是为了少主好,他成日里为了个庸庸俗俗的凡人挂心,实在是没出息得很,身为我们麓山的少主,要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没有,非得死心塌地喜欢那个都快到而立之年了,长相也一般般,没有半分妖娆妩媚的凡界男人,还硬是拒绝娶妻生子,你说,这让不让人着急。”
  
  快到而立之年,长相也一般般,没有半分妖娆妩媚的凡界男人凌远:“……可你们还是不该逼他。”
  
  “没办法呀。”简萱从袖中抽出一把软剑,“谁让他只是少主,头上还有个山主呢?我们这些手下人,最后听的还是山主的。山主想抱少主的幼狐崽子,那少主就必须要有幼狐崽子,敢阻拦的妖,我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。”
  
  简萱说完,上下打量了凌远,目光有些意味深长,她接着道:“不过,今晚上天气好,本姑奶奶的心情也好。”
  
  “你们先退下。”这句话却不是对凌远说的。
  
  “是。”四周的人影立刻散了个干净。
  
  简萱看看左右,发现清场清得很干净,微微点头后道:“所以,可以稍稍斟酌一下,看能不能放你这胆大包天的小妖一条生路。”
  
  凌远一言不发地等着她的下文。
  
  见自己的“手下留情”没有让这只小妖感激涕零,简萱很是不满,神色愈加冰冷,看凌远的眼神也不善了起来。
  
  可想到接下来自己的计划还得靠这个小妖来完成,简萱不得不抑制住了心中的杀意,硬生生弯起嘴角挤出了一个“和善”的笑意:“怎么不说话,可是怕我了,其实我挺好说话,妖心也善良,这不,还在考虑放你一马呢。”
  
  “只是麓山山规太严,我作为执法堂的堂主,也不能不以身作则,否则就难以服众。思来想去,要想我放你一马,唯一的可能便是——”
  
  “其实,是少主威胁你带他下山的。”简萱笃定地说。
  
  刹那间,想起自己早上在山婆婆酒窖里听到的那番对话,凌远心中敞亮,明白过来了简萱这句话的用意,无非是想给李熏然套上一个“私自出逃”的罪名,让山婆婆再次恼怒,说不定盛怒之下就把李熏然的少主之位给废了,那么简姑娘的夫君,也就是那位薄先生,便能取而代之了。
  
  “对,没错。”凌远几乎是立刻朗声道,“是少主胁迫我,威逼我带他下山。”
  
  “那好,你可愿意随我去山婆婆面前亲口作证。”
  
  “当然可以。”凌远一脸大义凛然。
  
  简萱眼睛一眯:“若到时候山婆婆问你,为什么威逼你下山的少主,一直是昏迷的模样,你该如何作答。”
  
  凌远想都没想,随口便是一个理由:“少主担心计划有变,东窗事发之后被山婆婆怪罪,所以为了脱去自己的责任,便装作是被我迷昏,不得不下山。” 
  
  简萱深深地看他一眼,语气幽幽地说:“你倒是急智。”
  
  “性命攸关时刻,不敢不拿出点小聪明来。”凌远说,“在下就先多谢了简姑娘的高抬贵手,待这次无虞下山,我定当痛改前非,不再踏足麓山半步。”
  
  “好……”简萱拖长了声音。
  
  “可是我不怎么相信你的话。”说着,她从袖中拿出一只螺形模样的东西来,丢给凌远,“你把刚才的话再说给它听一次。”
  
  凌远抬手一接,看着手里这只平平常常的海螺,疑惑道:“为什么要说与它听。”
  
  简萱却不答,有些不耐道:“你先说,说完,我再带你去山婆婆那儿。”
  
  凌远扫了一眼她手中泛着银光的软剑,无法,人在屋檐下,只得一只手揽紧了李熏然,另一只手拿着海螺,将之前说的话都重复了一遍后,丢回给简萱。
  
  他猜测这只海螺大概是会记录下声音的“法器”。然而,没想到的是,简萱在拿着那只海螺凑近耳畔细细听了过一次,脸色突然大变,猛地一抬头,眼中杀气几乎实质化了朝着凌远身上扑来,牢牢地将凡人之躯的凌远钉在了原地,周身萦绕的巨大的压迫力让他光洁的额前泌出了大颗的汗珠,沿着轮廓分明的颊边线条快速滑落。
  
  他窒息地发现,自己竟然连丝毫的动弹都不得了。
  
  “谁给你吃的熊心豹子胆,敢骗你简姑奶奶!”简萱手腕一抖,软剑刮出一道无形的凌厉剑气,将凌远束在头顶的发带一分为二。
  
  如瀑的黑发散落下来,落在肩背上,然而凌远却并无一丝狼狈,两手护着李熏然心口的位置,他镇定自若道:“不知简姑娘这话从何而来。”
  
  “死到临头还嘴硬,知道这是什么吗?”举起手里那只海螺,简萱道,“这是我们妖族的真心实意螺,只要对之讲话,那么你说话时心中的真正想法,就会被记录进去。方才我听你说话时候的真正心意,可是与你说的,截然不同。”
  
  她冷冷地笑着:“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决定要不要与我合作。”
  
  “只要你愿意配合我,在山婆婆那儿说,都是少主指使你带他逃离麓山的,不但可以活命,我还送你无数灵丹妙药,珍宝美人。”简萱道,“若你担心被过河拆桥,我可以立下妖誓,妖誓是什么,你也知道,胆敢违背妖誓的妖,目前还没有能活着的。”
  
  “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,你要知道些好歹的话就赶紧照做。不过,下次我听真心实意螺的时候,若听到的话还是不如我意,就算今晚本姑奶奶再不想见血,也没办法了。”简萱从怀中掏出一张软帕,慢条斯理地擦着剑身,“我等你的答案。”威胁之意再明晃晃不过。
  
  凡人果然不能与妖相比,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,什么计谋都是白搭,徒增笑柄而已,凌远心想。这次是他大意了,被那个可男可女的百合花妖的“献身”的事一激,担心夜长梦多,就决定最好尽快带李熏然离开麓山,但没料到,他先前走的时候还没任何问题的小路,今晚却出了个大岔子,非但被人拦住了去路,而且拦下他的人,还是那位“简姑娘”。
  
  简姑娘想让凌远将私自出逃的过错推给李熏然,以此算计少主之位。一开始凌远打算先假意答应下来,等去了山婆婆跟前对质的时候,再矢口否认,并且反告这位简姑娘一状,让她自食恶果,然而没想到她手中竟然有什么“真心实意螺”——以前连听都没听说的东西。
  
  有这个东西在,自己哪里还能骗得过简姑娘?凌远闭了闭眼,无力与绝望如潮水一般涌上来,几乎将他淹没灭顶。
  
  今晚,自己怕是过不去这一关了。
  
  “不用等了,”凌远睁开眼,眼中是看破生死后的淡然,“你有那个东西在手,我也骗不了你,所以还是直说了吧,我不会依你说的去做。”
  
  “找死!”
  
  简萱厉喝一声,手里的软剑挥出两道剑气,直直地扑向凌远。凌远抱着昏迷中的李熏然飞快转身,将他护在怀中,用后背硬生生地接了那两道剑气。
  
  背上的灰色布料立刻见了血,汹涌而出,鲜血瞬间浸湿了整个后背,剑气挟劲风而来,巨大的冲力让凌远站立不住,踉跄几步膝盖一弯,就往地上直直地扑去。在摔倒之前,他还记得稳稳地护着怀里的人,自己用受伤的后背当了软垫。
  
  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撞移了位,疼痛密密麻麻地钻入脑髓,喉头一甜,“噗……”凌远吐出一大口血,披头散发,满身脏污的血迹,让他狼狈到了极点。
  
  李熏然一无所觉地沉睡着,借着四周淡青色的萤火光点,凌远看见他白净的脸上沾了一滴刺目鲜红的血。
  
  “熏然,”凌远抬起手,用袖子拭去那点血迹,手掌摸了摸李熏然睡容恬静的侧脸,声音轻柔地唤他,“熏然。”
  
  听这简姑娘的话,四周的那些人影都是所谓“执法堂”的人。她要求自己在山婆婆面前污蔑熏然之前,特意支开了他们,从这点来看,她和那些人并不是一道的,因此自己若是死在简姑娘手下,熏然的安危并不用担心,有人自会护着他这个“少主”。
  
  凌远庆幸自己没有暴露身份,这样熏然也不会知道他的死讯,便不会伤心。
   
  抱着怀里的心上人,凌远用手指指腹,眷念珍惜地抚过他的眉毛,眼角,鼻梁,嘴唇,似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里记住。最后,他低下头,在那闭着眼,一无所觉昏迷着的漂亮青年的唇上,印下沾了血色的吻,气音又轻又薄,却又好像含着某种很沉重的意味:
  
  “五年前,我就想对你做这件事了。还有那句一直没有说出来的话,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,原来把那句话带进棺材里去,是一件很不甘心的事。”
  
  “熏然,我喜欢你。”
  
  话音刚落,如同一粒石子被投入湖中,悬浮在四周的点点萤光,以两人为中心,像涟漪一般,慢慢散开了去。
 
  凌远的视线,对上了怀里人黑白分明的干净眸子。
  
  月亮静静地悬在天际,淡青色的萤光散去,淡银色的月辉洒在人间,凌远的发带还完好无损地束在他的头上,原来经过易容的一张平淡无奇的脸,也恢复了原貌。
  
  李熏然的声音温和而平静,仿佛可以包容一切:“你能对着我,再说一遍吗?”
  
  
  
  未完待续
  
*前文提到过的狐族幻术。
  

 
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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