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荣霖】冲喜18
“荒谬！”荣石连想都没有想，一声怒斥便脱口而出。
“荣石！”荣父也提高了声音。
荣石黝黑如墨的瞳仁正在被怒火烧灼着，但残留的少许理智还是让他无法对自己的父亲高声说话，菱唇抿着，绷紧的唇线显露出他在隐忍。
荣父对此觉得满意，和缓了面色，声音也放低了些：“荣石，我们明白你肯定一时间无法接受，最开始知道的时候，我和你娘好几天都食不下咽，怎么也无法想象一霖是个妖。”
“可是后来也由不得我们不信了。”荣母在一旁喟叹一声，“衡玉子道长的徒弟，扮成裁缝，拿了符咒去试探一霖，如果他不是妖，自然不会被伤到，然而……唉，荣意也看见了，一霖不再准他们近身，这……”
“荣意？！”荣石想起那天下午许一霖的异样，转过头看向荣意，“你带他们去的？”
荣意在大哥凶狠的目光中，后背一凉，不由得往后缩了缩，嗫喏道：“大哥……我们是……为你好……”
“嗬”荣石冷笑一声，环视周围一圈人，最后视线落到一个须发皆白一派仙风道骨，身着道袍的老者身上。老者身旁，赫然站着几位那天的“裁缝”。
荣石朝着那几人的方向踱了几步，沉声道：“你是衡玉子。”
并不是疑问。
“放肆，对衡玉子真人无礼！”一个年轻人上前一步，对荣石斥道。
荣石眼皮都没动一下，仍是直视着那位端坐着的老者。
“退下。”老者声音和缓，令闻者犹如春风拂面。
“是。”年轻道者恭敬无比地欠身退回了原位。
“贫道正是衡玉子。”衡玉子对着荣石颔首道，但并未起身。
荣石目光陡然凌厉起来，“还请道长管教好自己的徒弟。”
衡玉子一怔，以为荣石是指方才他的徒弟出言不逊，一捻胡须，缓缓道：“贫道一向以除妖正道为己任，座下之徒亦是嫉恶如仇，见多了为妖所惑偏袒妖类之人，方才是难免气愤，还望荣公子见谅则个。”
荣石冷哼一声，“本少爷一向大人有大量，懒得计较这些无谓的事。我要说的，可不是这个。”
衡玉子不解，“哦？”
荣石问：“你可知道我夫人为何不愿你徒弟近身？”
衡玉子朗声道：“是因为我徒儿手中有符咒的缘故，尊夫人是妖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就被荣石斥声打断：“颠倒黑白！”
脚步一转，荣石对着荣父荣母道：“这件事本来一霖还劝我不要声张，但现在，居然有人借此做了文章，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。”
“这位衡玉子道长的徒弟持身不正，借裁缝量身之名对我夫人行为不端，举止有失，因此他才拒绝了继续量身。可叹我那心软的妻怜悯这些人生活不易，劝我不要追究。”荣石厉声道：“如今你们反倒借此污蔑，说是小人行径都会让小人不齿与你们为伍。”
满座皆默。
荣石脸上的怒意与不忿太过真实，荣府里的人看向衡玉子一行人的目光里不由得带了怀疑。
“胡说！”衡玉子的几个徒弟还年轻，被这些怀疑的目光看得涨红了脸，不由得纷纷出声反驳。
衡玉子放下捻着胡须的手，嘴角的笑意也有些僵。
“我胡说？哪个为夫的会拿这种事来胡说？我现在只后悔，早知尔等小人恶行难改，那天就应该抓了你们去官府大牢里关些时日，打几顿杀威棒清醒清醒。”荣石横眉冷对，看着这群人的目光带着很明显的不屑。
荣母看了看身边的荣父，细眉微蹙，想说什么，却又未说。
衡玉子轻笑一声，摇摇头，对主位的荣父荣母道：“荣公子受那妖物蛊惑太深了。”
“妖物？”荣石昂声道：“一霖是我明媒正娶的大少夫人，这位道长，在我荣府里还是尊重他些，否则，别怪我待客之道不周了。”
“不识好歹！我师傅此来可是救你的！”衡玉子的一名徒弟愤然道。
“所以呢！”荣石猛地转身，对那人斥言道：“所以我就应该在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时候，跟着你们胡言乱语，认定我夫人是妖，求你们除掉他，再对你们感恩戴德吗！”
荣石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，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，转眼间就被这群莫名其妙的人毁了，他的一霖，那般好，连对下人高声说话都不曾有过，为什么就成了这些人口中十恶不赦的存在。
“谁说我们没有证据。”衡玉子从座位上站起身。
“哦？”荣石盯着他，目光冷冽在几人身上刮了几刀，“就是这几个行为不端的‘裁缝’？”
衡玉子没接这话，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。
“荣公子且先听老夫一言。”衡玉子脸上带着慈蔼的笑意，似乎丝毫不为荣石的话生气，“尊夫人嫁予公子的原因，在座的都知晓。荣公子之前性情大变，被一位道友看出是中了魇咒，需要一位生辰八字相符的人来冲喜解决，于是尊夫人就进府了。”
衡玉子见众人听得仔细，不紧不慢地抛下一句话，“而在这之后，那位道友便消失不见了。”
任何一个不笨的人都能听出他的意思是什么。
荣石被下魇咒这件事，恐怕就是许一霖为了嫁入荣府而自演的一场戏。
荣树和荣意面面相觑，不约而同地抽了口冷气，不过荣父荣母脸色倒不变，看来衡玉子早就和他们分析过这件事的可能性。
“又是你的一面之词？”荣石不为所动。
“当然不是，因为，前不久，老夫恰好遇见了这位道友，那时他已是身受重伤，被我救下后，道自己被妖物迫害，为了保命不得不做出此恶事，谁知还是难逃一劫，若不是及时自爆了本命法宝，否则……”衡玉子脸上一脸沉痛之色，“也是报应，唉。”
“他人呢？不会说完这番话后就死了？”荣石冷笑道。
衡玉子被荣石直白无比的话噎了一口，胸膛重重起伏几下，缓声道：“那位道友还在，若荣公子需要，可以让他来当面对质。”
“好。”荣石几乎是立刻应允了，“就让他来，当面对质。”
衡玉子颔首，似乎成竹在胸，撩袍悠然地坐下。
荣石负手而立，站在众人面前，气势凛然，环视一群人后，道：“所以，现在所有对我夫人的身份猜测的证据，都还禁不起推敲了？”
衡玉子刚刚坐稳的身子一僵。
“凭几句空口白牙的话，就把我明媒正娶的少夫人污蔑为妖，身为我荣府的人，居然帮着外人一起欺负自家人，好，可真好。”荣石忽地抚掌大笑。
“大哥……”荣意和荣树诺诺地。
“荣石。”荣母柔声唤了荣石一句，“我们没有伤害一霖。”
“娘。”荣石看着母亲的目光里带了凄切，声音也低了好多，不见往日的半分意气。
他日夜兼程赶回府后，就听见许一霖被当做妖关押起来的消息。他想见自己的夫人，却被一群碍眼的人拼了命地拦住。荣石都不敢想，性子那么绵软的一霖此刻有多么的无助。
他该在他身边的。
荣母眼里满是不忍。荣石是她的长子，生他的时候自己伤了身子，大夫说也许她不会再有孩子了，也因此，他们夫妻俩对荣石的期望很高，荣石这孩子也懂事得早，很少让他们操心，后来接连有了荣树和荣意，荣石又很听话，他们两人便把更多的关心给了小的弟弟妹妹。直到荣石被人吓了魇咒后，她和老爷才惊觉，他们对长子，已经从放心不知不觉地变成了忽视。
弥补和亏欠使然，在荣石见了许一霖后道宁愿无后也要娶他的时候，她和老爷犹豫也未曾便同意了。自己儿子喜欢，比什么都好。魇咒倒是其次，他们荣家要动真格的话，也不是请不到高人来解。
然而谁又得料，长子喜欢的，竟是只妖呢。荣母甚至在想，荣石喜欢那孩子，是不是被蛊惑了。
可是当她看到荣石这个模样之后，为人母的直觉告诉她，自己的大儿子，是真的很喜欢他娶进门的少夫人。
“老爷。”荣母对身边的荣父开口了，“荣石说的对，一霖究竟是什么身份，现在都只是猜测。”
荣父一直沉着脸，眉头紧锁，在荣母开口后，才放缓了面色，沉吟道：“可是……”
“那孩子若真是十恶不赦的妖，怎么会在我们抓他的时候，一人都未伤呢。”荣母保养得当的手握了握荣父搭在桌沿旁的，“荣石不过是想见那孩子，就见罢。”
听闻此言，衡玉子身边的人动了动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，不过立刻被衡玉子摆手阻止了。
衡玉子紧盯着不远处的站着的荣石，目光中带着几分阴翳。
荣父不是不讲理的人，听了荣石的话后他也有几分触动，再被自己夫人这一说，就难免动摇。
“你可以去看看他。只是，不会让你放他走的。”荣父斟酌道。
荣石自打进了这个门后，脸上第一次有了放松之意。半句话都没说，运起轻功，脚下生风地就往他和许一霖的寝屋奔去。
一霖，你不要怕。
未完待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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